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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歉了,這篇心得,必須寫到結尾雷,所以還沒看電影的朋友最好別往下讀。但很推薦你進電影院看看,再回來聊聊你的想法。【何者】跳脫了日本電影溫暖正能量或黑暗壓抑至扭曲的兩大常見路線,在徬徨與擔憂中摸索前進,恰到好處地翻攪了我們心中迷惘與醜惡的糾結。

 

 

 

出社會後的第一份工作,彷彿是對一個人已幾乎定型的人格首次驗收,在學校環境中,考試大致是中性的,競爭大致是公平的,學校成績無法決定一個人的未來是生是死。但出校門後,公司、職位、薪水、福利,一個個比較基準都是真實的殘酷量尺。每個離開校園的新鮮人,都必須在求職的戰場上浴血求生。

 

【何者】表面上呈現的是「人前vs.人後」、「網路vs.現實」的對比,實際上談的是「真實vs.想像」的差異。隔著網路社群這層薄膜,我們在人前更可以沒有負擔地建造起理想藍圖中的自我形象,人們透過這層刻意的形塑,認識了我們建構起的自我投射,一層層的架空拉開了形象與實際自我的距離。

 

 

在網路上因為twitter 140字、或FB上大家不愛閱讀長文的限制,如何凝鍊濃縮、卻又保留了一擊必中、引起朋友好奇心的能力,取決於我們對「我」這個商品的認知。

 

這是個自我宣傳的時代。每個人都需要將自己當成一個品牌來經營,如何在市場上引起熱潮?是被動地等待人發掘,還是主動爭取曝光知名度?

 

孤芳自賞的人,瞧不起積極推銷自己的人,認為訴求那些努力都是在求取別人關愛的眼神,不齒他們把自己包裝成待價而沽的商品。「努力彰顯自己的特別」很丟臉,「積極追求的自己」很卑微。所以把一切都掩蓋起來。不敞開就不會受傷,不渴求被注意,那麼坐冷板凳時就不會沒面子,但別人也因此感覺不到真誠的自己。

 

 

其實往最深處挖掘會發現,很可能心裡隱隱羨慕他們那麼積極表現自己,羨慕他們有勇氣去做自己沒臉做的事,因此用鄙視的姿態去批評、去諷刺他們的努力跟做夢,這樣一來自己的不作為才不會顯得如此狼狽。「我是選擇過後才不做的喔,因為那樣做真的太丟臉了,別人都在看笑話」其實說穿了,就是嫉妒他們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吧。

 

拓人認真地傳授心得,認為求職就像吹牛遊戲一樣,在謊言沒有被戳破之前,都可以各憑本事自我吹噓,這個論點看得出來理香不甚贊同。而理香的反應對照起後來的真相則變得十分微妙。她非常積極地在人前建立起活力正面的形象,溫暖大方地招呼大家把自己住處當成求職基地,擁有廣大學長姊人脈,主動而全面地規劃自己的職涯發展,看似對未來胸有成竹。

 

 

她跟隆良都很懂得如何把話說得漂亮,一個是淡定自信、彷彿一切都已掌握在手中,一個是不願意自己變成被撿選的對象,因而跳出眾人企求被青睞的遊戲規則中,冷眼旁觀大家的努力與徬徨。

 

這種美好的形象跟真正的兩人有多少落差呢?理香做足了一切準備卻還是未被選上,內心的壓力不敢在人前表露出來。隆良看似不擔心工作的著落只想「尋求自我」,卻還是背著大家參加了求職面試。如果真要探究起來,這不也是種吹牛遊戲?不同點只在於,目的是想瞞過自己的心與周遭熟人的眼睛。

 

【何者】的重點不只在於求職的困難、新鮮人進入社會的競爭、或找不到未來的迷茫等等的表面事件,更是這些事件帶出來的衝突與自我檢視。

 

 

追逐未來的成功,成為某個大人物是有可能的,但擁抱自己真實的樣貌其實反而困難。當眼睛望著遠方的目標,卻看不清楚自己將從何處出發,又怎麼有辦法順利抵達目的地呢?

 

拓人從不把真正的自己展現出來,從學生時代,一直到現在,都是這樣。喜歡瑞月的心情,從來沒有正式表白。看著比自己差的光太郎,比自己還早受到肯定,心裡的不平衡只能在暗地裡發洩。

 

 

隆良說著想要「做自己」不願意被社會框架限制住自我的色彩,其實是用先放棄的方式來自我保護,提早避開競爭失敗的羞辱,卻因為提早掌握論述權,而佔有超然的制高地位。這種心態一旦被戳破了,有人會嘴硬繼續為自己辯護,可是隆良選擇面對自己的懦弱,當瑞月壓抑不住憤怒脫口而出、刺穿這層防護罩之後,隆良反省了,並且願意落到地面來腳踏實地追求「自己」。

 

嫉妒比自己差的人太丟臉了,因此只能轉而變成批評,批評他們的華而不實,批評他們的無用努力,批評他們的好運氣,也批評他們獲得的獎賞。

 

 

理香跟拓人表面上說著恭喜,卻暗地裡去查詢瑞月和光太郎錄取公司的負面消息,希望找到一絲證據,確認對方也只是拿到一顆爛蘋果,自己真的沒有輸。他是這樣,她是這樣,你也一樣,我也一樣。

 

我希望你好,但不希望你比我好。我可以祝福你成功,但祝福你在我成功之後才成功。許多檯面下幽微的嫉妒思緒翻騰,大多時候我們會在念頭出現的時候極力壓抑下去,因為我們害怕,害怕去處理那樣的情緒、看到如此黑暗的自己。我們寧願讓那樣的想法一閃而過,當做沒事般地繼續過我們的生活。

 

要說【何者】的劇情其實也不複雜,就是我們能不能坦承面對自己內心的黑暗面而已。

 

 

拓人會給予光太郎諸多求職援助及建議,是因為他潛意識認為自己在「進入社會體系」這件事上佔有優勢,是居高臨下地伸出援手,卻在光太郎優先拿到企業錄取內定資格時,覺得被甩了一巴掌。他不甘心也不理解自己怎麼會比被自己差的光太郎給擊敗,雖然兩人並非競爭同一職位,卻同樣是在求職戰場中廝殺找出路。

 

 

總是玩世不恭的光太郎,收起了吉他穿上了西裝,正式跟自己的音樂夢告別,轉而一心一意尋找出版社的工作,原來是為了一個自己從未放下的女孩,即便早已無法挽回對方,卻是他從夢想中逐漸修正、開始面向現實的一個努力。

 

 

這樣看來,這幾個人裡面,看似退縮的瑞月大概是最誠實面對自己的,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愛情上。因為要照顧媽媽,所以拼命要擠入大公司。為了穩定的生活,獲得幾乎沒有升遷機會的地區職工作也是欣然接受。在等待最後通知時,因為緊張無法跟大家在一起裝沒事,因此選擇缺席聚會。面對仍舊愛著的光太郎,她鼓起勇氣再次表白並且接受拒絕。她把夢想的自己跟實際的自己,拉到了一起。不看低自己的努力與獲得,也不膨脹自己的好運和取捨。不敢說這樣的調適究竟長遠來看是不是過於沒有志氣,但她卻是最誠懇面對生活,並且一點一點前進的人。

 

在腦子裡的作品都是傑作,還沒被人欣賞的優秀都是真才華。拓人的話反作用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
 

 

相信自己優異的能力絕對可以等到伯樂賞識,結果卻始終沒沒無聞。看著比自己差的朋友,因為這個那個原因,一一得到聚光燈的注意,內心的焦急與煩躁卻無處發洩。這時候如果突然轉變作風,同樣努力宣傳自己,會比一開始就積極自我推銷更狼狽,面子更掛不住。因此只好越往批評與瞧不起的那一端移動,抨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強烈。壓不下內心的自我懷疑,又做不到不在乎別人的看法,於是落在泥淖中拉扯掙扎。

 

漸漸在過度自卑與過度自大之間,形成了一段脆弱的中空,世界自然由此開始坍塌。其實,貶低別人不會讓自己變高大。只有把兩端拉近距離後,才能讓每一天都過得穩定實在。即便跟所有人有同樣的終點目標要衝刺,如果沒看清楚自己起跑的地方,怎麼可能跑在正確的路上?

 

 

跟理香意外正面交鋒而被迫扯下了面具之後,拓人不得不面對自己內心的矛盾糾結。都說我們討厭一個人,是因為在對方身上看見自己的缺點,就因為兩人如此相似,所以無法忍受那些缺點,像照鏡子般被攤開在自己面前,故而討厭對方。曾為創作好友的拓人與銀次,必然有極為相似的地方,在身為局外人的學長眼中看得最是明白,正因為這層相似而又走上了不同的路,讓拓人無法坦然面對自己拋棄夢想、選擇了現實的決定,也無法真心祝福堅持在夢想上努力的銀次。

 

 

當拓人終於願意拋下故作自大的自卑,走入劇場觀看銀次的劇作,表示他開始面對自己不敢希求最好結果的那一面。不敢大聲說出自己多想要,於是裝做自己不想要,結果自然要不到。當他願意做出改變,我相信離他獲得他想要的那個結果,也終於開始邁近了第一步。

 

美好的空虛假象,時間一久總會破滅,真實的瘋狂與缺陷,有時更擁有動人的力量。就像透過創作、透過表演在舞台上盡情揮灑的拓人,在瑞月眼中原來曾如此閃閃發光。

 

每一種選擇都好,不管是要調整自己的策略,追求理想中的未來,或是堅持夢想,不把其他人的嘲笑譏諷放在眼裡,鎖定自己的目標前進,甚至在現實跟夢想中不斷微調,都好,真的。只要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個位置,為什麼做這個選擇,且選擇了之後,持續在那個選擇上盡力,就好。最怕的是做著這件事卻鄙視自己,企盼著那個夢想卻不做任何行動,給自己一堆冠冕堂皇的藉口,讓自己卡在半途進退不得,還製造了一個自己委屈沒得選擇的假象。這無疑是真正的悲哀

 

 

如果希望某天能夠成為某個人物,必須從現在開始面對真實的自己,看清楚自己可以做到什麼、還做不到什麼,才知道每一步要怎麼腳踏實地去走。那麼未來某一天,當別人談論起自己的時候,我們才能知道,他們談論的那個somebody,確實,是真實的我和你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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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電影圖片來源:采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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