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普通的秋日午後,平靜的住宅庭院中,發生了女主人死亡的意外事件。作者卡洛淋帕克斯特,用男主人保羅的第一人稱「我」娓娓道來,帶讀者一起尋找妻子蕾西從蘋果樹上墜落的緣由。警方調查推測是意外,但保羅怎麼都無法理解,蕾西為何會爬到蘋果樹上。目擊整件悲劇發生的,是保羅和蕾西所養的狗狗蘿麗,身為語言學家的保羅,在注意到了家裡幾個不尋常的「線索」之後,決定開始研究讓狗狗說話的方法,希望能從蘿麗身上還原當天的真相。

 

《巴別塔之犬》將保羅的職業設定為語言學家,是給予他研究狗類語言的背景,但同時也是一種反諷--人類掌握了「語言」這項工具,卻丟失了「溝通」這個能力。如同蕾西是手工面具藝術家,創造出美麗的面貌,卻也遮蔽隱藏了內心。巴別塔的典故(維基百科請點此),出自於聖經故事,因為人類想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通天高塔來傳播自己的名聲,於是上帝變亂了人類的語言,讓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不再暢行無阻,藉此懲戒人類的傲慢與自以為是。「巴別」源自於希伯來語的balal,意思是「混亂」,殊不知,真正的混亂隔閡不僅來自於不同的語言。

 

 

當保羅越理智地分析狗狗跟人類語言能力的差異、說明生理構造的先天不同、翻查前人的研究記載,或是整理妻子留下來的蛛絲馬跡時,理性冷靜的思考更凸顯了他的傷痛與整件事的荒謬。當他帶著蘿麗做毛巾實驗,蘿麗緊張得無法動彈,他終於意識到,不說明不溝通,自己的意圖就無法被得知,不管自己心裡是多麼有邏輯地推導至此。

 

故事中也有太多次,因為語言的無心、誤解、或是唐突,而造成的非故意傷害,例如議論鄰居的墜樓意外、提醒創作抽象面具時考量家屬的接受度、分享自己為對方發想的點子,甚至夫妻倆人對生育下一代的缺乏共識等等。語言是我們創造出來溝通人與人之間的橋樑,卻常常在這項工具上絆倒自己。

 

我們每天都在說話,卻漸漸難以溝通。

 

當我們無法使用同一種語言的時候,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,去找到共同溝通的方式,我們會仔細解讀對方的每一個舉動,希望能讀出對方真正的想法。但是當兩方使用了同一種語言之後,語言卻狡詐地變了個樣,明明使用同一種語言,卻開始讓語言穿上不同的外衣,明明心理想的不是如此,卻口是心非到自己都差點相信。

 

到底是距離造成了不信任,還是不信任隔開了距離?

 

語言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表象符號,可是人心的複雜,讓那些符號有了隱藏的武裝,武裝起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和擔憂。而傾聽,是理解的開始,也是溝通的基礎。只有當我們意識到這一層,才能真正邁開雙方接近的第一步。真正的聆聽,足以穿越語言屏障。如果保羅將現在傾注在理解蘿麗語言、以及想跟蘿麗溝通的心,放在那時的蕾西身上,同樣的,蕾西也願意敞開自己封閉的心門,讓對方真正靠近,聽到自己心裡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,才有辦法展開溝通與和解。

 

最嚴重的問題,是蕾西讓語言在他們之間失效了,她寧願戴起那個美麗女孩珍妮佛的面具開始偽裝演戲,裝做自己很快樂,裝做自己沒事,而不願意讓最愛的人對自己伸出援手,她生病了,可是她選擇推開丈夫的手,自己一個人面對她扛不起的一切,實在讓人心疼。

 

我們無法用這個故事來批判是非對錯,我們總說,放棄自己的生命,是對深愛自己的家人非常殘忍的一件事,但不是當事者的我們,也真的難以想像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。

 

作者讓語言的裝飾性/虛偽/抽離,巧妙地跟蕾西創作的面具做了對照。蕾西的面具最迷人的部份,在於她跳脫了「形象」的描述,當她在製作亡者面具的時候,她花了很多時間跟家人訪談,了解製作對象的故事,她粉碎了面具「形象描述」的限制,用這個如此表象的形式,去捕捉對方最真實抽象的情緒樣貌、還有經歷夢想。與此同時,語言其實扮演了同樣的角色,我們試著用語言去描述一個狀況、一種情緒,語言透過字詞的準確度,逐漸逼近被描述物,但是語言本身卻是沒有情緒、不帶批判的中性工具。

 

被想騙你的人欺騙,其實是很剛好的事,因為這就是對方處心積慮的目的。有點殘忍,也有點悲哀,但卻是現實世界。原本被設計來相互理解的「語言」,變成施展幻術的「道具」。當每件事都被罩上了面具、被包裝了謊言,那麼對方再怎麼努力想分辨,看到的也只有防護罩而已。只有真正願意溝通的人,才有辦法溝通。

 

想理解對方的人,必須有勇氣擊倒這座高牆,用傾聽作為橋樑,才能夠抵達對方的內心。

 

如果你是那個將自己鎖進高塔、埋怨全世界沒有人理解自己的人,也許可以想想,是不是自己將這座牆築得太高,將這張面具美化得太生動,而將真心想理解自己的人,拒於千里之外了呢?

 

在回溯兩人的過往、和持續尋找讓蘿麗開口說過的過程中,保羅漸漸從回憶裡拼湊出那段時間生活的細節,卻驚訝地發現,除了他以為自己有注意到的互動之外,還有許多自己看到卻視而不見或暫時略過不談的問題,包括蕾西的情緒、也包括兩人的關係。

 

當故事接近尾聲,我們隱約可以感覺到那股加諸在蕾西內心的沈重枷鎖,在自我找不到出路,又無法順利握住伸來的援手時,「結束生命的召喚」將轟鳴在自己的孤獨堡壘裡,讓人漸漸聽不到外面世界的聲音。作者用極為溫柔的一大篇幅,描寫了蕾西表象與內心逐漸分離剝落的過程,在蕾西生前的最後一段時間,是如何走向終點的。作者在這裡的筆法突然轉換,卻美麗得令人動容,當「我」讀出了「妳」的心思與寂寞,這份寂寞終於能夠不再寂寞。

 

坦林的故事,哀傷而美麗,同樣一段話,第一次讀來是毛骨悚然,第二次卻讓人感到一陣酸楚。

你帶走的是我騎士團中最好的武士。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今日的事,我絕對會挖出你的兩個灰眼睛,放進泥土做的眼睛;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你不會屬於我,我絕對會無情的挖出你的心臟,放入一個石頭製的心。

 

真正想說的話,也許藏在語言後頭,只要願意用心聽,總有一天,我們一定聽得見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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