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背叛的幽靈》從看似雜亂的多方敘述中開始,脈絡漸漸浮現,匯流成三線故事交錯。在紐約的姊姊雅思敏、在瑞典貝爾格特的弟弟費狄、還有在英國倫敦、跟姊弟倆沒有關連的研究員克拉拉。故事的時間線性上並未完全重疊,除了回憶姊弟幼年時光到五年前的事故之外,雅思敏跟克拉拉的敘事同時存在於現在,而費狄的敘事則從幾個月前開始,這樣的時間落差,更讓人好奇,現在缺席的費狄,在中間這幾個月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現在人在哪裡?雅思敏跟克拉拉,要如何透過逐漸從遠端走近,在關鍵點交會,讓我們定位出弟弟現在的角色與位置。努力想彌補起三條故事線中,時間與空間的落差,想讓三個主角、三條故事線交錯的渴望,鋪陳成了我們閱讀的期待。

 

 

老實說,如果不是試讀活動,我很可能會讀沒多久就放棄,但請相信我,不撐過前端的煩躁讀下去,會就此錯過一個十分吸引人的故事。

 

《背叛的幽靈》的前1/3瀰漫著一股沈重的低氣壓,從雅思敏與費狄跟著爸媽移民到瑞典後,以為等在眼前的是天堂,卻沒想到是虛無飄渺的海市蜃樓。那股在移民社會底層,永遠看不到日光的絕望感,幾乎要讓人窒息。

 

對於故事而言,主軸似乎以雅思敏尋找弟弟線索的節奏在推進,但對我而言,最有感的首先是費狄的部份。語言代表著侵入與認同,象徵著一種融入新社會新生活的努力,故事前段好幾次強調雅思敏與費狄小時候努力學習瑞典語,卻始終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,那不是自己從小使用的語言。對他們而言語言像是一種身分符號,他們以為學成了瑞典語,就意味著脫掉阿拉伯裔的身分、得到進入美好生活的門票,但事實並不如此。底層移民社會始終找不到天堂的入口,擁有令人稱羨社會福利的瑞典,光芒與溫暖無法涵蓋到這群絕望的人。

 

伊斯蘭國與戰爭、敘利亞的苦難,我們的兄弟姊妹都在受苦。看到這些畫面閃過時,我們的腦海都想著同樣的事。這個地獄,這個由阿薩德、猶太人、美國人、瑞典人跟所有他們那些人所創造出來的地獄。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壓制我們,羞辱我們,把我們扔進難民營或該死的貧民區,強迫我們變得跟他們一樣,然後甚至這麼做也沒有用,就算我們學會了他們的所有單字,講出來的話比其他人都好聽也沒用。因為就算如此,這些混凝土地面仍舊不會放開我們。p62

 

這種影片我不是第一次看,卻頭一次看到瑞典語版本,而那傢伙的聲音裡有些什麼,很真誠,很真摯,很真實。他說,他希望自己能死在這些塵土中,希望阿拉能帶走他。希望自己能有服侍阿拉的機會,希望能盡量幫助更多的穆斯林,希望每次的戰鬥都能幫忙國家興建。他那被滑雪面罩遮住的眼睛裡也有些什麼。那雙眼睛既不憤怒,也不指責,只是哀傷、誠實、真誠。它們想要什麼,那雙眼睛,它們想要某種更大更好的東西。那雙眼睛散發出一種力量,劃破或燒毀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跟這些混凝土。那雙眼睛讓我心跳加速,我的思緒飛到了自己從未想過的地方去。p62

 

在那樣子不愉快的成長過程中,雅思敏逃離了,費狄被留在那個環境,找不到希望、沒有未來。直到費狄透過網路看到影片,影片中的人講著跟他努力學習融入的國家所使用一樣的話語,卻跟自己有著同樣不熟悉、被隔離的語調,他看到那個人的醒悟,關注發生在遙遠中東敘利亞的同胞戰事,這樣的熱血能夠喚醒閱聽者的認同度,我忍不住想到ISIS使用不同語言錄製聖戰歌曲的手法,透過音樂的渲染力和語言的認同感,激起直接的情緒反應,就像人在即將溺斃前抓到的稻草,找到繼續掙扎生存下去的力量。

 

經過前面種種孤獨囈語、麻木地旁觀生命流逝,有時候連我們都忍不住想,這樣的生命似乎消失了也不可惜。這一刻我們終於體會到,因為他擁有的太少,所以已經不怕失去了。因為生命太空虛,所以當有一個無形的意念入駐時,可以輕易填滿早已被挖空的部份,讓心靈躲藏於其後,獲得休養、得到平靜,並能預想未來的安寧,因此現在的一切犧牲,都有了崇高的理念支撐。我們所不熟悉、參與ISIS伊斯蘭國等激進組織的模糊面孔,逐漸清晰。

 

而一步步抽絲剝繭尋找費狄的雅思敏,從那些神祕的街頭塗鴉符號,追查到兒時玩伴也身涉其中,所有人卻都選擇噤而不語,當她連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脅時,唯一支撐她繼續下去的信念,就是對弟弟的愛。如果那份愛始終能好好傳遞,如果那股互相扶持的力量始終都在,是否能動搖費狄從現在的這條路上撤退呢?

 

國家制度與國際關係的存在,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平穩運作,但是在資源分配不公的情況下,底層因為絕望而累積出來的憤怒,選擇了體制外不公義的方式來粗暴對抗,因為遵循體制的下場是幾乎沒有機會翻身。面對這樣的狀況,擁有資源者則有另外一套玩法,政府有意識地培養人選滲入伊斯蘭國,期望一舉殲滅核心人物,被選中的人只是被當成一個沒有生命的棋子,任激進信仰的種子在他心中紮根卻視而不見,只為了達成那個「更遠大的目標」。掌握論述權的人,輕易出賣自己的公信力,而利益方輕賤秩序的價值,透過製造動亂與傷害,來激發人們對於安全的企求。

 

同樣都是達成目標、同樣都必須有犧牲,如果要一層一層回溯相互復仇的緣由,就不該在單一層次上輕易停止。克拉拉可以在任何時刻抽手,曾經經歷失去至親痛苦的她,如果只將這一切簡單視為工作內容,只要閉眼不看即可。但她選擇挖掘真相,就像她在男友死後,接手將他關於戰爭罪的研究成果整理發表一樣。如果那是該做的事,即便在過程中有多少煎熬、內心有多想放棄,都該繼續下去。面對痛苦、艱難的關卡就選擇逃避,將永遠活在我們想像的防護罩裡,危險和不公不是不在,只是我們不願意看。

 

雅思敏在其他夏天,其他那些無所事事、找不到工作的夏天,就認出過這種氛圍。當源自沙坑與空盪盪的冰箱,關閉的休憩中心跟消失的足球比賽的沮喪感彌漫出來之時。那種氛圍源自夏天太短的焦慮,源自夏天太長的無聊,源自重複的生活以及金錢、意志、權力的欠缺。在那些夏天中,人們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起來暴動。p209

 

當我終於知道前面的鋪陳,都是為了讓我們體會到生活絕望的窒息感,會將一個人的血液精神抽乾到什麼地步,我就漸漸掉入了故事之中,看著費狄如何潔淨自己的心靈向他的真主阿拉輸誠,如何真心期盼離開沒有希望、無法當成家的瑞典,轉而投身敘利亞聖戰。雅思敏得知弟弟生死未卜的消息之後,帶著贖罪的心回到瑞典,回到如鬼魅般滲入她血液中的過去,強迫自己堅強,面對當時的懦弱,承接五年前就應該做的事,履行保護弟弟的承諾。如果克拉拉始終沈溺在對於自己獨自存活的愧咎感中,將錯過對他人生命提供幫助、產生改變的契機。

 

三個人的經歷迴旋扭結,各自都在崩潰放棄人生的邊緣,可是用不同的方式面對,產生了不同的變化與結局。每一條我們走過的道路,形塑了現在的自己,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徑,在每一個岔道的路口,選擇向左或向右,原本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決定。當一個路口、又一個路口、再一個路口不斷向我們迎來,一個接著一個,你走過的路,就已經跟別人不同了。這個由每一個過去所組成的曲徑圖譜,原來,就是人生的樣貌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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