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/11/15（六） 18：00 新光3廳
失控的校園 Klass
Ilmar Raag
愛沙尼亞Estonia│2007│35mm│Colour│99min
2007華沙國際影展費比西獎、評審團大獎
一個被全班討厭的懦弱衰腳男，天天欺負被扁；另一個偶發正義感的血性少年，卻莫名被捲入這個比成人世界還要殘酷可怕的同儕遊戲，兩人漸行漸近，成為並肩抵抗的生命共同體。來自愛沙尼亞的校園實錄，同樣由真實事件改編，與葛斯范桑【大象】類似的命題，卻以最近逼觀眾感同身受的寫實風格拍攝，詮釋憤怒與瘋狂的一線之隔。
影片總長99分鐘，跟別的電影比起來，時間並不算長，卻足夠讓我在這一個半小時內如坐針氈。
Kasper是個剛來到這個學校沒多久的轉學生，從鄉下地方來到這個大城市跟奶奶住在一起，雖然多少有點格格不入，但仍是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，並且交了一個女朋友，他不過就是個平凡的高中生。Joosep有點內向、不擅言詞，在同學中被視為怪胎的他，不知道何時開始成為被欺負的對象，班上帶頭的男生慫恿著全班一起嘲笑、羞辱甚至動手整他，把他丟進女生更衣室、搶他的作業簿、破壞他的鞋子、用拳頭要他為自己的存在而道歉，Joosep沒有說話，沒有逃避，他知道怎麼也逃不了，心裡想著，只要等到畢業那一天，他就可以離開這間教室、這群人、這個地方，也許到荷蘭去學他最喜歡的網頁設計。這個夢想能實現嗎？當Kasper無意間挺身而出幫助Joosep的那天開始，是痛苦的終結嗎？還是絕望的開始？
Kasper的選擇，總在一瞬間。那短短的時間裡，也許腦子裡根本來不及判斷「我這樣做好不好？我這樣做對不對？我這樣能夠救得了Joosep嗎？」在那一瞬間，他順從了自己心裡的聲音。當他告訴不諒解他作為的女友「這是正義的問題」時，相信他為自己找到了答案。他知道自己跳出來，並無法馬上拯救Joosep，甚至可能讓自己惹得一身腥，但他反抗罷凌的行為，讓正義的價值凸顯而出。正義不是太陽、月亮般理所當然的存在，是選擇讓正義如此美好。
看著眾人欺負Joosep，我只覺得呼吸困難，「你今天難道不需要道歉嗎？」男生們推打Joosep、女生們在旁邊笑著、觀看著，讓我不禁背脊發涼，這是個怎麼樣的小世界、這是群怎麼樣的人啊？
男孩子們組織著自己的遊戲規則，控制著這個小王國，他們相信欺侮Joosep可以鞏固自己在這個團體中的地位，無可動搖的崇高，他們不認為自己在做錯的事，也不是在作對的事，是在做理所當然的事，即便有人因此痛苦、不舒服，也是他自己造成的，這也不過就是個發生在校園裡的生活小故事，他們仍是家裡的孩子，不過是個學生；而旁觀沒有出手的男生女生，只以為自己在看場鬧劇，有人被笑鬧著，就好像小時候故意不讓鄰居的孩子聽到我們的秘密一樣，看他被孤立、作業簿在上課時被搶走、每天早上走進教室時被埋伏在門口的同學揍到說出「今天的道歉」才可以回座位上，他們想著只是好玩，就算有人痛苦、不舒服，就算有時候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忍，我也只是個旁觀者，不關我的事。
這是最讓我感到痛苦的地方。
他們甚至不認為自己正在執行欺凌，施暴者與旁觀者。被欺負的人之所以被欺負，是因為他自己的錯，他自己成為一個讓人討厭的人，所以要欺負他。帶頭的人用著近似催眠的方法，催眠自己的行為，催眠不確定這些行為正確的人。在校園裡弱肉強食的景況，一如叢林。而施暴者以為自己在玩遊戲一般有趣，像電影裡那樣打人試試看！怎麼用拳頭打臉？！有傷口會被發現，笨！讓我試試看用飛踢好了，看我一腳踢得他趴在地上！
「如果被欺負了卻不反擊，人家會得寸進尺，等於你給他欺負你的權力。」Joosep的爸爸這樣諄諄告誡，爸爸的擔憂可以理解，卻造成Joosep的二度傷害。被欺負的人背負著不明所以的原罪，以及懦弱的污點。在校園裡，大人們常頭痛為什麼孩子出現了問題，卻不尋求大人的協助，我想，就是大人們常用簡化的遊戲規則，來推想孩子的世界，然後錯得離譜。察覺到情況有異的老師，用了錯誤的方式來追查問題，造成受害者更加孤立；最高主宰的校長，用學業表現來決定誰說得是實話；擔心的爸爸，責罵不挺身而出的孩子，緊張的媽媽，致電老師「告狀」；接著，惡性循環。
我心裡吶喊著，你們都沒有當過孩子嗎！？
沙灘上的那場戲，將折磨推到最高點，有人終於無法繼續旁觀下去，他們離開了。但我們也知道，有些什麼無法控制就要發生了。Joosep從爸爸的櫃子裡拿了槍，教導Kasper怎麼使用，提醒他「手槍超過5公尺以上就會失去準頭，電影上遠距射擊那些是騙人的」。餐廳裡，依舊喧鬧，在門口遇到兩人的女同學，看到他們手上的槍，淡然地問，我可以離開還是也要留下？
離開或留下，也不過就是生或死的差別。
累積的憤怒，一次爆發。而我無力地發現，我竟然也感到一絲絲的快意。殺吧！那些過份的、無理智的、可惡的、囂張的、自以為是的人，怕了嗎？知道害怕了嗎？看到槍時，知道要尊重了嗎？知道跌跌撞撞逃開的痛苦了嗎？暴力終於激發出暴力，也激發出人性醜惡的輪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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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中灰暗的冷，讓我也想拉緊外套，尋求一些溫暖。前陣子剛看完東野圭吾的小說「惡意」，也提到了校園罷凌bully的狀況。為什麼要欺負同學，只因為看他不順眼，這是多麼純粹無雜質的惡意啊？這樣的意念堅定又不堅定，可以在一轉眼消散，更可以在一轉眼，根深蒂固。校園裡原本不是應該是最單純的樂園嗎？怎麼在這裡的無力掙扎，較大人世界更為真實而無法抵抗。多年前的「青春電幻物語」，在我心裡投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，伴隨著綿綿密密的電子音樂，彷彿閉上眼睛是可以逃避到這個安全的世界裡的。而「失控的校園」，讓我不禁想著，究竟失控的是哪個部分？持槍的殺人犯、開玩笑的班級小團體、還是未盡責的為人師表與父母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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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說這就是人性本惡啊！我雖不想，但也只能點頭承認。坐在電影院中的我，對觀看這樣的剖析，感到痛苦無比。但步出電影院時，我想到，正義是存在著的，如果遭遇到這樣的景況，我們可以有選擇，可以一如Kasper勇敢，雖然也許會失敗，但我們維護了一些屬於自己的信念。冷空氣似乎散開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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