篤信伊斯蘭教的穆斯林少年阿罕默德,為了「維護信仰」,不惜以身犯法,行凶未遂後被送入了少年觀護所。他一邊接受國家安排的農場矯正教育,一邊試圖鞏固自己信仰的「虔誠」。當農場主人的女兒露易絲對他示好,剛剛萌芽的青澀情感卻意外衝擊了他的人生準則。阿罕默德會如何面對他心中巨大的信仰危機?

 

 

曾兩度獲得坎城金棕櫚大獎的比利時導演組合達頓兄弟,去年憑【少年阿罕默德】(Le jeune Ahmed)首次奪下了坎城最佳導演獎,本片用他們一貫的紀實風格手法,做出明顯的懸念跟張力,雖然阿罕默德的計畫「驚世駭俗」,但他採取的手段卻很生活化,更加增添現實感。側寫父親缺席、以及母親因為壓力而依賴酒精,把對理想世界的期盼與無力實現,透過宗教信仰的寄託來表現。

 

阿罕默德從兩位老師身上接收到了不同的「教育」,一位從他五歲開始到現在,幫助他學習、融入社會,一位只接觸了短短的一個月,卻徹底改變了他的行為及思想。堂哥英雄式地投入與犧牲,對阿罕默德有莫大的號召力,透過滾瓜爛熟的教義背誦、還有虔誠堅守的宗教儀式,他驕傲地以堅定信仰者自居。

 

「老師」的身分在此有兩種面向:在世俗中的老師伊內絲,陪伴引導他克服閱讀障礙,並用課外時間開課教授阿拉伯語,希望能讓語言獲得廣泛使用的價值。另一位老師,則是在會所引導信仰的伊瑪目,傳遞可蘭經的旨意,以阿拉在俗世的督促者自任,強化信徒的伊斯蘭信仰。

 

當老師說其他宗教是可以被包容的、並非敵人時,阿罕默德指出可蘭經上的明確經文:「其他的宗教是敵人」。當觀護所的老師提醒「聖訓有很多過時、錯誤的內容,你知道嗎?」,他想都不想地接話「也有很多正確的!」。最微妙的是,當女孩問他,「為何你覺得小狗的口水很髒,是你的宗教說的嗎?」也許她問者無心,我們卻聽者有意,暗暗藏了導演不帶惡意的質疑。

 

 

不管身旁的人多麼希望跟他討論教義,阿罕默德一概拒絕、不願留下任何討論空間,他所有依循的答案都只出於經典,卻忽視了經典在面對不同時代的差異性。透過一個簡單的洗手、漱牙、潔體禮,精準嚴格的儀式意味大於清潔的需求,他對「不潔」的抗拒從內心外化到了行為上。

 

宗教信仰究竟形塑、還是限制了一個人的觀點呢?我思考著本片是否藏有對伊斯蘭教的偏見或批判,特定的文化、或宗教信仰,不該被世俗冠上特定「原罪」。然而,如果不把理解世界的權力、責任放在自己身上,只想依賴宗教給予答案,那麼就是一種偷懶的卸責,要是一個成年人以此為訓誡,要求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甚至兒童聽從卻不提問,無異是對思想的一種剝削,這才是真正該譴責的部份。

 

對於某些固執的伊斯蘭信仰者而言,阿拉伯語是理解可蘭經的神聖語言,透過歌曲、音樂學習阿拉伯語,缺少了崇敬心,會讓伊斯蘭教從此消失。唯有透過可蘭經學習阿拉伯語,才能保持對真主與信仰的虔誠。然而老師認為,透過歌曲音樂學習,是接觸生活化的阿拉伯語最好的方法,語言要與時俱進,才能成為生活的一部分。這樣嚴重的分歧導致了後續的紛擾,讓老師成為狂熱信仰者眼中的「異教徒、背叛者」,也帶來一個根本上的問題「學習阿拉伯語是目的還是工具?」,與此同時,我們勢必也要進一步地問,「信仰是目的還是工具?」

 

 

成為聖戰士的表哥被阿罕默德奉為精神領袖,他的照片在網站上閃閃發光,阿罕默德期盼透過行動,向如父般的伊瑪目甚至真主阿拉輸誠。移民社群無依的焦慮,與爸爸缺席的遺憾,使他轉而靠向宗教,渴望透過嚴格遵守戒律、以及莊重的生活儀式,來反覆加強安全感,期盼被真正的「父親」照顧與保護。不論是與女性握手、接觸,或是對玩樂嬉鬧的反感,他的一切「拒絕」都是為了「被接受」。

 

但信仰是如何形成的?是從小接觸灌輸?還是有了思考能力之後的選擇?阿罕默德還如此年輕,才要進入青春期的他,剛長出鬍子、聲音漸趨粗啞低沈,這個情竇初開少年才正準備開始認識這個世界。輕觸這個議題而未劃下解剖刀深究,也許是許多影評人對本片較不滿意的地方。在我看來,去脈絡化地盲目崇拜,跳過了自我質疑的過程,正是傳道跟洗腦間的最大差異。

 

 

導演安排阿罕默德經歷了幾次衝突事件,來挑戰他信仰的價值觀。

 

第一次,聽到老師要開設阿拉伯語課,相信自己正在回應先知召喚的阿罕默德,執行了一次失敗任務。於此同時,他跟隨仰望的伊瑪目,首先想到的是自保,接著才想到要安撫阿罕默德,不能任他的信仰「流失」。

 

第二次,雖然幾經籌劃,但與老師的見面卻因故「流會」,他還記得拿回可能的證據避免提前漏餡,由於這是「非戰之罪」的挫折,因此他並未受到太大打擊。

 

第三次,則是發生在他內心的衝突。與露易絲的相遇,沒有天大地大「毀滅伊斯蘭教」的仇恨,卻對信念產生了強烈動搖。原本不容挑戰的遵守禮拜時間習慣,竟然出現了幾秒的遲疑;而對彼此好感的討價還價,讓他憤怒『為什麼不能照我的邏輯理解這個世界!?』他相信的東西與他想要的東西有衝突,無法改變外在世界(他人/露易絲的意願),進而擔憂自己內心價值的搖擺,因此轉移怒氣與注意力,到「原本就設定好的目標」上。

 

阿罕默德:『我厭棄我的罪行,如同我厭棄地獄』

 

 

最後一次,當挑戰發生在生死存亡之際,信仰才真正「落地」。回歸到最原始的本能上,緊張、求生、害怕、懊悔,這些是真正誠實的反應。

 

堅定的信仰,對這年紀的孩子來說,就像浮在空中的禱告詞,純潔卻無心。結尾前的意外,也許讓人有略感粗糙之嫌,但關鍵符號的安排象徵著從死亡轉向生機,既微妙諷刺、卻又真實動人。佛家不也那麼說嗎?「一念天堂,一念地獄」,選擇能把我們帶向截然不同的未來,人心的轉變,也就只在一念之間。

 

 

本文圖片版權所有:捷傑電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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